第164章(2 / 2)

妻妾和睦,异母兄弟一堂和气的,毕竟是少数。

明兰缓缓道:「用得着的时候,叫她们去做小,没用时便防着忌着。她们若自己起意也就罢了,不然…这般拿她们当物件使,我做不来。大约是我没有容人之量吧,没法子真拿小的们当姐妹待。」古代教育於姚依依不过是个皮囊。

「夫人说的什么话?这世上有几个能拿小星儿当姐妹的?可是,那……该怎么办?」崔妈妈口拙,已经没词了。

「总有法子的。」明兰笑了笑,不欲多说。这个时代的男人想偷腥,简直太没难度了,反而是抵抗莺莺燕燕们的勾引倒需要绝大的毅力,她就别上赶着给自己找恶心了,顺其自然就好。

这时外头丹橘高声报道:「侯爷回来了。」

明兰微微醒神,只见顾廷烨大步流星的从外头走进来,崔妈妈忙警觉过来,恭敬的站起身,向他请了个安,然后退了出去,明兰想起身替他宽衣,却叫他一下抱了起来,两人半靠半坐地倚在榻首。

顾廷烨闻得明兰身上弥漫着果味的奶香,便在她脸上脖间乱嗅了一气:「什么味儿?」明兰叫他的胡茬扎得发痒,娇笑着:「刚用了些点心,你若喜欢,不如尝尝?」顾廷烨摇摇头,其实他不喜甜食,不过是明兰身上的味跟奶羔子似的,香喷喷的极好闻。

「你跟姑母把话都说清了?」明兰用力扳正在自己脖子上乱亲的脑袋。

顾廷烨含糊的哼了一声,明兰不明白他的意思,又问了一句:「你不会撺掇人带着杨家表兄弟去喝花酒吧?」顾廷烨大手抚上她的小腹,不情愿道:「当是给这小兔崽子积德了。」

明兰很想回上一句『你儿子是小兔崽子,那你自己岂非兔子』,不过姑老太太以后不会来找茬了,终归是件好事,当下笑眯眯的不回嘴了。

「不过,」顾廷烨犹豫道,「你如今有了身孕,倘若那边撂了挑子,这偌大的一家子,你该怎么……?不若,缓一缓?」

明兰想了想,对着他的脸,认真道:「你觉着,我可是那种会鞠躬尽瘁呕心沥血之人?」

诸葛亮要是能活到干隆那个岁数,天下没准儿就姓刘了,司马懿那身板哪熬得过他?身体好,才能继续革命嘛。

顾廷烨也认真想了想:「绝对不是。」

回答太利索了,某人有些不爽。

明兰其实并不很担心,如今她怀着身孕,把侯府管好了属於超常发挥,没管好也是情理之中,如果有个什么埋怨,她就去外头哭诉太夫人故意欺负她,早不交权晚不交权,偏偏她一有身孕就交还了,多好的借口呀。

因庄里送来的牛乳有多,放久了也不新鲜,葛婆子做了些酥酪和蛋奶酥皮点心,明兰吩咐送去各处尝尝,蔻香苑也分到了些。

「嗯,这奶卷子真香,还热乎乎的呢,许是刚下灶的,姐姐您尝尝。」秋娘嘴里咬了一口,只觉得齿颊留香,赞道,「味儿这么浓香,也不知放了多少新鲜牛乳。」

巩红绡抚弄着绣在袖子上的一丛绿蕊杏黄的腊梅:「这是给蓉姐儿的罢,咱们哪有这福气?若叫夫人知道了,还当我们姐妹整日抠姑娘的好处呢。」

秋娘停了手上的点心,讪讪的似有些不好意思,在她身后整理食盒的一个丫鬟忍不住道:「姨娘您别吓唬她了,适才我从婆子那儿接过东西时,人家说得清清楚楚,小的那食盒是给大小姐的,这盒是给您二位的。」说完这句,便气愤愤的走了,出门时还用力的甩了门帘子。

「小莲藕说得是,夫人不会与我们计较这些的。」秋娘目送着她离去,似松了一口气。

红绡瞥了她一眼,笑着起身把房门合上,转身道:「好姐姐,适才是我想岔了,要说以前呀,我还担忧夫人是个不好相与的,你总算还有和侯爷的几分情谊在,我却是飘零独个儿的,还不知如何叫人揉搓呢?可这些日子下来,夫人待我们可真是不薄呀!」

秋娘对着烛火有些发愣,叹道:「是呀。夫人,心地极好。」

红绡眼神闪动,坐到秋娘身旁,亲昵道:「我是瞧出来了,夫人是个厚道和气的,便是我们一时不慎有个行差踏错,她也从不往心里去。」

秋娘粉面泛红,知道她指的是哪件事,尴尬的低下头。

「如今,夫人有了身子,你可要替夫人分忧呀。」

秋娘愣了愣:「如何分忧?」

「你这傻子,自然是侯爷呀。」红绡笑得鬓边的珠钗不住乱颤,「姐姐好好想想,侯爷挑剔,旁的人服侍不惯,可夫人这般情况,又不好叫她劳累。」

能在内宅混到如今,便是再老实本分的丫头,也必有些本能的心眼,秋娘再鲁钝,也能听出红绡是不怀好意。可有时,最浅显的计谋却也是最有用的。

想到顾廷烨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服侍,秋娘就忍不住忧心,沉寂许久的念头又跳了出来。与其让不安分心机深的丫头寻机得了便宜,还不如是自己呢,夫人想来也能明白。

红绡冷眼瞧她神色,知她心思已活泛起来了,当下也不多说,便慢悠悠的回自己屋了。

秋娘心神未定的回了屋,坐在妆花镜前望着自己依旧俏丽的容貌,不由得心中澎湃,这时小莲藕端着盆热水进来,后头跟着个拿帕子里衣的小丫头。

「小莲藕,你,」秋娘咬咬嘴唇,「明儿一早你随我去给夫人请安,你不是和院里的几个姊妹要好吗?你替我打听些事儿……」

「姑娘!」小莲藕气冲冲的打断她道,「我虽命不如您金贵,但自十岁跟着您,好歹也忠心服侍了这许多年,要作死您自个儿去!别拿我做垫被罢!」

「死丫头胡说什么呢!」秋娘被吼了个当头,拍着妆案骂了回去。

小莲藕用力把铜盆在架子上一顿,转身叉腰道:「您别打量着夫人仁善,就吃了猪油蒙了心!瞧瞧五儿的下场,敢去书房献狐媚,叫管事狠打了一顿,腿都折了,叫挪到庄子里养伤,便是养好了怕也落个瘸子,我昨儿听说庄上的妈妈已要把她配人了!如今对面那屋消停了,您倒又要开始蹦躂了?!」

秋娘脸色一阵青一阵红,手指紧紧的掐进衣裳料子里,羞恼道:「我这什么都还没说呢!你就倒了一簸箕出来!可忘了谁是主子了?!」

「好了好了!」另一个小丫头连忙出来打圆场,一边关门,一边过来拉着秋娘的手,柔声道,「好姑娘,别往心里去,莲藕姐姐的性子您知道,她呀,就坏在一张嘴上,你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了,她也是为了您好!」

秋娘略略平了些心气,那小丫头年纪虽小,但劝人倒有一手,「侯爷的意思已然很清楚了,他把蓉姐儿送到您这儿,是在恩典您呢!将来您也有个依靠,所以您只管尽心照料姐儿便是。若侯爷来寻您也就罢了,可若是您尖着脑袋往侯爷身边凑,别说侯爷心中腻味,觉着您不知好歹,怕连府中人都要笑话您不知羞呢。」

这番话说过,小莲藕也低声道:「姑娘,都是我的不是,我这张嘴真是祸害!我还不是怕您吃了对面那个妖精的亏,叫她摆布利用了。蓉姐儿信您,又喜欢您,咱们好好的,太太平平的过日子,比什么不好?上回夫人也说了,待蓉姐儿满了十岁,就给您抬了姨娘,若是合适,还要抬举您老子和哥哥办差呢。」

两个丫头一个软一个硬,好说歹说,秋娘虽心有不甘,但却又瑟缩了。

服侍秋娘就寝后,两个丫头出了门,走出十几步后才开口。

「呼,莲藕姐姐,今日亏得你敢开口,不然秋姑娘又要糊涂了。」那小丫头拍着胸口。

小莲藕叹气道:「唉,她其实是个聪明人,心地也不坏,就是心里放不下侯爷,老想着有老天开眼的那么一日。可她也不想想,过两年她都三十了,怎么跟人邀宠!这不丢人现眼吗?夫人就算要给丫头开脸,身边那么多得力可信的不用,还偏用她不成?我随她这么多年了,也不能看她去闹笑话。」

那小丫头恭维道:「姐姐你真好,姑娘有你在身边提点,真是福气,我听夫人处的姐姐说起,便是夫人也觉着你是个好的。还叫吩咐你家里,要好好给你寻门亲事呢。」

小莲藕红了脸,啐了一口:「小孩子胡说八道!咱们才多大,就整日惦记着这个!」随即又叹了一声,「谁也不是傻子,你干娘叫我们看着秋姑娘些,也是为了她好。」

那小丫头连连点头:「对呀对呀。」

小莲藕冷冷笑道:「其实夫人想发落秋姑娘,还不如看着她惹事,一回结果了呢,不过是瞧着她好歹有些苦劳,不忍心罢了。说起来,萱瑞堂那位主子就最擅这手!」

萱瑞堂,位於宁远侯府主院正堂的最正中。

此时,刚刚入夜,太夫人心绪不佳,怒气一波一波的往胸口涌,保养得当的手几乎把茶盅捏碎,下午叫杨姑老太太挤兑了一番,还没想出对策,晚上又来了这么一出。

一旁的朱氏吃力的扶着肚子,微笑道:「娘,您别气,伤了身子就是儿媳的罪过了。三爷子息繁茂是好事,我已拨了婆子丫鬟照料欣儿,想来无碍的。」

太夫人重重的一拍手掌,对着下头跪着的顾廷炜骂道:「你个不争气的东西,读书不成,习武不能,只会捣鼓这些鸡零狗碎的勾当!这么贤惠的媳妇,你就这么伤她的心?!叫我怎么去见她爹!」

顾廷炜跪得膝盖发疼,却不敢应声,朱氏只好帮着劝说:「娘,您别怪三爷了。要说欣儿聪明乖巧,我瞧了也喜欢,将来生了孩儿,也是贤哥儿的臂膀不是?」

「乖什么乖!」太夫人骂道,「这小狐狸精心机深重,我明明跟汤药婆子吩咐清楚的,她居然敢偷偷倒了药。便是想多要些子孙,也不要这下贱货的种!快,去叫人来,把那贱人捆了,送到庄子上去再灌药,别脏了侯府的地!」

「娘!」顾廷炜面有不忍,「欣儿一个弱女子,这么折腾别说是孩子,便是性命怕也……」

「你闭嘴!你敢忤逆?!」太夫人厉色质问,顾廷烨素来孝顺,只能忍下了。

太夫人转头拉着朱氏的手,慈爱道:「好孩子,你放心,有我在,谁也不敢委屈了你!」

朱氏又是羞惭又是感动:「娘,这妥当吗?」

「这事你就别管了,我自有分寸。」太夫人断然道,「你身子重,赶紧回去歇着,我还要教训教训这臭小子!」

朱氏应了声,斜斜靠着丫鬟慢慢出去了。

顾廷炜看着朱氏出门后,门口的厚帘子被缓缓放下,才低声道:「娘,您真的要处置欣儿?她不是您赏给儿子的吗?」

太夫人慢慢端起茶盏,呷了一口:「起来吧,你个糊涂东西!那个蠢丫头,成事不足败事有余,对我的话也敢阳奉阴违。今天她敢仗着在我跟前有几分体面做出这等事来,他日就敢踩到主母头上去!死了也不足为惜。」

顾廷炜脑子有些发昏,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:「可是…欣儿她…」

「不许再提她了!」太夫人愠怒,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又不免心软,缓声道,「你还不知我的苦心吗?如今都是什么时候了?正是要倚仗承平伯府的时候。你岳父就这么一个闺女,你、你……成了,说些旁的罢。你以前那差事不好回去再做了,我……」

顾廷炜耷着脑袋,没精打采,听到这话才抬头道:「娘,这事您别操心了,二哥已给我谋了个新差事,这阵子五城兵马司正好有个缺。」

太夫人愣了一愣,顾廷炜连忙道:「要说兵马司可比营卫禁卫的差事肥多了。」

过了好半会儿,太夫人才缓缓道:「你二哥素有能耐。」

「二嫂的大姐夫,就是忠勤伯府的袁家二爷,如今正领着一城的统管呢,听说是位极爽快豪气的大哥,我倒想结识结识。」

「你二嫂也是有能耐的。」

太夫人放开紧握着扶手的手指,保养得宜的面庞,看似便如四十好许的妇人,可眼角的皱纹却遮掩不住,细细的纹路,层叠交错好似一张周密的蛛网。

她露出一种耐人寻味的微笑,「想来侯府在她手里,定能一切妥当。」

……

夜来风急,窗格发出轻响,厚实精致的纸缎扑扑轻鼓,好似一只不羁的蛾子拍动薄翼,急欲挣脱黑夜的束缚,不顾脆弱的身躯想要振翅离去。明兰披散着半湿漉的头发,坐在温暖的熏笼前,一手支在案几上,侧耳倾听着这奇异美妙的声响。

「夫人,侯爷差人来说,他和公孙先生议事怕要晚了,叫您先睡呢。」丹橘轻手轻脚的进来,手上拿着条干燥柔软的毛巾子,慢慢帮明兰揉着头发。

明兰点点头,依旧默然无声,丹橘奇道:「夫人在想什么呢?」

「听外头风声,似是要下雨了。」

丹橘笑道:「是呀,这段日子,下一阵雨,便愈发寒些。」

「蛇虫鼠蚁怕要出洞了。」

明兰望着暖炉周围略略变形的光线,浅浅微笑。有些事,不会因为你惧怕它,它就不会到来,也别妄图跟它讲和,兴许人家不收战俘呢。

七日后,太夫人将祖产田契一应清单交付於顾廷烨,并请顾氏耆老列席清点;半月后,公主府请了保媒来侯府下小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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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S:不省(ㄒㄧㄥˇ)事,不懂事,不了解人情世故。

咋(ㄗㄜˊ)呼,北平方言,指吆喝、虚张声势。

啐(ㄘㄨㄟˋ),发出唾声,表示鄙夷或愤怒。